又是一年槐花香,失明女子镌刻心底的亲情回忆 今天,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,洒下一地碎金,微风轻轻拂过,带来一阵熟悉的清甜香气,我才惊觉,又到了槐花盛放的时节。而在这如梦似幻的花香中,我忽然忆起,1999年那个悲痛的节点。那是农历三月十五,恰是二十四节气里春分刚过的日子,也是那年的今日,我生命中最温暖的光——姥爷,永远地离我而去。那年,我才15岁,懵懵懂懂间,命运便在我的心上划开一道难以愈合的裂痕。如今,我已41岁,从15岁到41岁,这漫长的26载,岁月更迭,可对姥爷的思念从未有过一丝消减,反倒在时光的沉淀中愈发深沉浓烈。 自我呱呱坠地,世界便被灰暗笼罩,虽尚有微弱光感,可眼前也不过是混沌一片。姥爷是最心疼我的,那些成长岁月里,他的照顾总是细致入微、妥帖周到。小时候常住姥爷家,家中来客人时,姥爷总会提前在他身旁摆好一个小凳子,而后微笑着朝我招手,满眼温柔与疼惜,轻声唤我坐到他身边,小心翼翼地将我爱吃的菜肴加到我的饭碗里,他的每一个动作,都饱含着无尽的疼爱。 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,八岁那年,过敏性哮喘缠上了我。每逢夏季,阴雨天成了我最惧怕的存在,雨滴落下,恰似为病痛奏响了开场的悲歌,每一声脆响都让人心头一紧,那如鲠在喉、无法顺畅呼吸的痛苦,至今仍刻骨铭心。 那年夏天,妹妹放暑假,我与她,还有二姨家的表妹一同前往姥爷家。起初,日子满是轻松与欢乐。在抵达姥爷家的第三天中午,天空忽然阴沉下来,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,转瞬之间,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,一场雷阵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。这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,没多会儿便渐渐停歇。谁能想到,这场雨竟是病痛的导火索。到了下午,我的哮喘便毫无征兆地突然发作。 那天下午三点多,不适感悄然袭来,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狠狠压住,呼吸愈发艰难。姥爷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样,心急如焚,赶忙让三姨带我去村里的诊所。表妹、妹妹和表弟听闻后,都匆匆赶来。在亲人的陪伴下,我被簇拥着前往诊所,一路上他们或搀扶、或在旁关切询问,给予我力量。我强撑着难受的身体走进诊所。医生很快为我打了一针,又包了些药。可谁能想到,回来时我的哮喘愈发严重,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,连站立都成了奢望。无奈之下,三姨只好向医生借了农村常用的拉车,把我拉回了家。 夜幕降临,傍晚五点多,天色渐渐暗沉,我难受得连晚饭都无法下咽,只能坐在那里,艰难地喘息着。彼时姥姥也身患疾病,同样需要人照顾,可姥爷一心都系在我身上,姥姥刚吃过晚饭,姥爷就催促姥姥赶快去休息,随后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旁。姥爷见我晚饭没吃,满心担忧,一会儿温柔地问我:“孩子,要不要吃点东西,多少吃一点,才有力气。”一会儿又把水杯递到我嘴边,轻声说:“来,喝点水,润润嗓子。 ” 由于呼吸困难,不多大会儿,我的衣服就被汗水湿透了,紧紧贴在身上,每一寸布料都仿佛带着沉重的湿意,令我苦不堪言。姥爷注意到后,眼眶瞬间泛起心疼的涟漪,急切又温柔地说:“孩子,你看你这衣服全被汗水打湿了,贴着身子,多难受啊,咱把衣服换了。”我艰难地喘息着,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:“姥爷,我……我没力气换。”姥爷毫不犹豫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温柔,说道:“又不用你动手,我给你换还不行吗?你就坐在那,不用动就可以了。”紧接着,他轻轻扶着我,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,一点点帮我换下被汗水浸湿的衣服,还贴心地为我擦拭身上的汗水,生怕弄疼我一分一毫。之后,他还试图扶我躺到床上休息,可每一次尝试,都因我无法平躺而失败。 从傍晚五点多到夜里,我在痛苦中挣扎,姥爷始终默默陪伴,未曾合眼。姥姥在里屋一觉睡到半夜,醒来后没瞧见姥爷的身影,心里纳闷,提高了音量朝着外屋喊道:“他姥爷,你怎么还没休息?你在外面干啥呢?”姥爷听到喊声,以为姥姥有什么事,急忙快步走过去,一脸关切地问:“咋啦?你哪儿不舒服吗?”姥姥看着姥爷满是倦意与憔悴的面容,又心疼又无奈地念叨:“你别在那儿干坐着了,你守着他也替不了他遭罪,你身体又不好,还不如早点歇着。”姥爷回头望向仍在难受喘息的我,语气坚定又满是担忧:“孩子喘成这样,我咋能安心睡呢?你别操心我,我再守会儿,你赶紧睡吧。”说完,又回到我身边,继续守着我。 到了夜里三点多,姥爷看着我吃了几次药,病情却毫无好转的迹象。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,眉头紧锁,满脸忧虑。突然,他走到我身边,语气焦急又心疼地说:“这都大半夜了,你吃药效果也不明显,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呀。我这就去把你大舅叫起来,再找个医生给你瞧瞧。”我难受得说不出话,只能轻轻嗯了一声。姥爷见我回应,立刻快步赶到大舅家,抬手敲响了门。大舅睡眼惺忪地打开门,直接问道:“这么晚了你咋还没休息呢?”姥爷赶忙说道:“快起来,这孩子过敏性哮喘犯了,下午你妹带他去看了,针也打了,药也吃了,可到现在还没见好,一直喘得厉害。你把另外一个医生叫来,再给孩子看看吧。”大舅一听,瞬间清醒,看着姥爷着急的样子,又想到正被病痛折磨的我,二话不说,披上衣服就冲进夜色,赶忙去请医生。 大舅顶着夜色匆匆而去,不多时,便带着医生赶了回来。医生一进门,顾不上休息,立刻走到我身边,仔细询问着我的发病过程、症状表现,又认真进行检查。随后,他迅速从药箱里取出针剂,为我打了两针。 此时,屋内一片寂静,所有人都屏气敛息,眼睛紧紧盯着我,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。过了一会儿,我的喘息声逐渐变缓,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。医生见我的病情有了好转,才松了口气,对大舅说道:“目前看着是有效果了。我那儿备着后续巩固的药,你跟我去拿,按时给孩子吃。”大舅听后,赶忙跟在医生身后,再次出门去拿药。 姥爷则始终守在我身旁,他的目光片刻也未曾从我身上移开,眼神中满是焦灼与担忧。夏夜闷热,汗水不断从我的额头冒出。此前哮喘发作让我一直上不来气,只能被迫坐着,这极大地耗费着我的精力,身体早已疲惫不堪。等大舅拿药回来,他详细地向姥爷说明了服药方法。这时,窗外夜色深沉,时针已悄然指向凌晨四点多。 姥爷见我病情稳定,缓缓靠近,双手轻轻扶着我的胳膊,眼里写满了关切与疲惫后的欣慰,和声说道:“孩子,我瞧着你喘得没那么厉害了。这都坐了大半夜了,要是能躺下,咱就去躺下休息,好不好?” 由于清楚我哮喘发作时平躺会难受,姥爷提前就贴心地在床头摞起好几个枕头,把床头垫得高高的 。他扶着我慢慢走到床边,让我缓缓坐下,而后轻声问道:“孩子,这样能躺下不?你要是觉得还是喘得难受,躺不下,我就陪着你,咱还坐着。”我感受着姥爷无微不至的照顾,心中满是温暖,微微点头,用还带着些虚弱的声音说道:“姥爷,我能躺下了。”姥爷听后,眼中的忧虑彻底消散,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,动作轻柔地扶我慢慢躺好。 刚安顿好我,姥爷似乎突然想起什么,又俯下身,温柔地问我:“你晚饭都没吃,这会儿,好一点了,感觉饿不饿,饿了我给你弄点吃的。”我轻轻摇了摇头,实在没有胃口,姥爷见状,也不再勉强,只是叮嘱我要是饿了,一定要跟他说。确认我躺得舒适安稳后,他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,放心地去休息。在这个漫长又煎熬的夜晚,姥爷对我的关怀与守护,如同永不熄灭的明灯,照亮了我在病痛黑暗中前行的路 。 时光匆匆,如今距离姥爷离去已经二十多年了。可那些与姥爷共度的温暖时光,始终在我心中熠熠生辉。每到槐花盛开时,那熟悉的香气总会勾起我对姥爷无尽的思念。只是,这份思念中,也夹杂着深深的遗憾。由于我天生视力障碍,出行多有不便,姥爷离开后的每一个祭日,我都无法亲自前往他的坟前祭扫,无法亲手触摸坟茔,感受他的存在,无法在他的坟前静静诉说我的思念与成长。这份无法弥补的愧疚,如影随形,成了我心底一道难以平复的创口。 自1999年姥爷离开后,岁岁年年,他总会在不经意间闯入我的梦乡。有时,梦里是阳光洒满的老院子,老旧收音机播放着评书,他坐在摇椅上,招呼我过去,把剥好的花生递到我手里;有时,梦里回到了儿时的盛夏,姥爷坐在屋外的槐树下,繁茂的枝叶撑起一片清凉绿荫,他一边惬意地乘凉,一边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熟悉戏曲唱段。那婉转的唱腔、悠扬的旋律,一下就把人拉回悠悠往昔。姥爷微眯着眼,轻轻打着节拍,时不时跟着哼唱几句,脸上满是陶醉。 时光流转,二十余载春秋转瞬即逝,可每一个有姥爷的梦境,都那么鲜活,那么温暖,仿佛他从未真正离开。或许是姥爷在另一个世界仍放心不下我,跨越阴阳界限,一次次来到我的梦里与我相见 。 每次从这样的梦境中醒来,心中总是五味杂陈。我多希望这些梦永远不要醒来,这样就能一直陪着姥爷,听他的声声叮嘱,感受他的温暖与疼爱 。 念姥爷 又见槐香漫旧庄,如烟往事刻肝肠。 儿时目障途昏暗,幸有姥爷引曙光。 炎夏哮喘风雨骤,长夜病榻苦难当。 煎汤熬药恩无尽,擦汗掖衾情满腔。 句句关怀催泪下,声声叮嘱暖心房。 阴阳两隔音容杳,思念如藤岁月彰。 未扫坟茔常抱憾,唯托明月寄离殇。 内容来自:快乐保益